她匆匆地要离开，不想再听他把她无意中的话重复给她、平添羞恼。

第83章 是他酿就（四）

沈如晚像是终于被发了机关的木偶人，骤然抬起，恼怒地望着他，“你不要自作多情——”

他一抿，伸手朝那盘里拈了过去，不过三两下全都吃光，半个也没剩下。

沈如晚的脑袋瓜里究竟是怎么能想这些稀奇古怪又模棱两可的回答，他真是想也想不通。

他伸手去拉她，可沈如晚走得太急了，只有衣袂过他的指尖，一拂即逝，什么也没留住。

再抬起时，齿间只剩下浅淡的清甜。

不必多说，自然是她为她那个好师弟殷勤准备的——都是十年未见的故人，怎就只有他总被横眉冷对？

“不你信还是不信，接下来的话都给我听好了，最好能记在心里，一个字都别忘。”他垂着，目光沉沉地望着她，像是一气，“我不是为了利用你，也不需要为了利用或者报复你到这一步，我没必要搭上我自己。”

他只是倚在门边上，看了她半晌，像是两尊靠沉默来较劲的雕像。

沈如晚静默了片刻。

曲不询也没去。

“我……”她怔怔地望着曲不询的脸，微微颤动着，惊愕一阵一阵地涌上来，像是急促的浪涛将她一次又一次淹没，她几乎有站不稳的觉，重脚轻，总觉得在梦，本能地排斥这梦的觉，可又恨不得一坠其中，“我……”

曲不询盯着她。

系，那时在她里，曲不询只是曲不询。

可如今呢？

明明前就是陈缘，可曲不询的目光却径直越过前者，落在只半边剪影的沈如晚上，神幽邃。

他没好气地低下，望见桌上那几乎未动多少的红玉饼。

沈如晚僵在那里。

曲不询始料未及。

曲不询越想越烦躁。

陈缘没等到她的答案，又追问她，“他很吗？可靠吗？你相信他吗？”

“我……信不信！”

她姿僵地坐在那里，半也没动一下，仿佛连睫颤了一下都会招致什么可怕的后果一样，像一尊沉默而秀丽的雕塑。

陈缘的动作似乎也因为她的话语而微微一顿。

过了好一会儿，他才忽然挑了挑眉，仿佛不经意地开，“哦，原来在你心里，我地位还重要的。”

门外，曲不询还保持着叩门的姿势，一动不动地伫立在那里。

沈如晚呆呆地坐在窗边, 一声不吭，动也不动一下，窗合拢着, 外面天也昏黑了, 风雪呜呜地响动, 像是山的呜咽，一声比一声更凄切, 屋里还没燃灯火, 昏昏沉沉的。

“他是我如今在这世上最信任的人。”她平静地说，“无论从哪一个方面都是。”

他什么话也没说，踉跄了一下，从曲不询边上走大门，肩膀撞了后者一下，撞得骨也生疼，他却像是没有知觉一般，自顾自走远了。

院的大门上设有隔绝阵法，除非时刻将神识探门外，否则本察觉不到有人靠近这座小院。她本想不到曲不询竟然就在门外——他不是和陈献一起去找灵女峰内的办法了吗？怎么现在就回来了？

沈如晚抿着从位置上站起来。

她僵地站在原地，像是同时被两个截然相反的力扯得四分五裂，超乎了她从韶年时便暗暗期许的最大想象，得不像是真的。

早不回来，晚不回来，怎么偏偏就是这个时候回来？

“他是我如今在这世上最信任的人，无论从哪一个方面都是。”曲不询抑扬顿挫地重复，定定地望着她，“那我说的话，你是信、还是不信？”

可曲不询像是提前预料到了她的反应一般，三两步走到她侧，堵住她去路。

半晌，竟气笑了。

陈缘边不由泛起一苦涩笑意。

陈缘又回过望了一。

“从见到你的那一刻起，我就对你神魂颠倒。”他说，“沈如晚，你说你在这世上最信我，那这话你是信，还是不信？”

从此往后，他只想夜夜攀摘。

他沉默了一会儿，匆匆地笑了一笑，什么也没有说，伸手拉开了门，然后便是一怔。

他无言地望着她纤瘦笔背影转瞬消失在门后。

其实这饼是很味的，可或许是他怔了，又或许他从前的克己自持都是装的、实际上心里藏着一匹贪得无厌的恶狼，他忽而默不作声地想，他已尝过这世上最销魂夺魄的滋味。

沈如晚大脑一片空白。

陈缘又是于什么目的，向她问起这个问题？

她憋几个字，落荒而逃。

信不信，那究竟是信还是不信啊？

她保持这个姿势已经很久了。